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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场上宫廷艺术凭什么天价层出?皇帝“风雅”不可信

宫廷风再起。这一次,不是因为宫廷剧,而是因为宫廷艺术展。在北京,数百件清宫书画藏品亮相于故宫博物院举办的“石渠宝笈”特展;在上海,多件曾于拍场上创出“天价”的宫廷艺术品集结在龙美术馆举办的“盛清的世界——康雍乾宫廷艺术大展”。一时间,“宫廷艺术”火了。


今天的人们该如何理解宫廷艺术?它似乎打包了人们关于“豪奢”的种种想象。自上世纪90年代香港佳士得推出“皇家艺术珍品专场”、把宫廷艺术从普通艺术中加以剥离起,与帝王、皇宫沾边的宫廷艺术便华丽占据市场,受到藏家的热捧,屡屡创出过千万甚至过亿元的“天价”。2.78亿元的御制工艺品明永乐御制红阎摩敌刺绣唐卡、2亿元的宫廷绘画《乾隆大阅图》之《行阵》、1.7亿元的御用瓷器北宋汝窑天青釉葵花洗、1.6亿元的天子宝玺清乾隆白玉御题诗“太上皇帝”圆玺……宫廷艺术仿佛自带光环,自有“崇高感”。不过,宫廷艺术凭什么“天价”层出?价格高就等于品位高?皇帝的所谓“风雅”,别迷信。


深宫内院的轶事 为藏品罩上光晕


今天的藏家用500多年前天子用过的斗彩鸡缸杯轻轻巧巧喝上一口茶的举动,不经意引申为一桩艺术事件。这份“皇帝瘾”过得太招人羡慕嫉妒恨了,虽然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寻常百姓难以承受的——约2.2亿元。


皇上的龙椅、宝刀、玉玺、杯盏、碗碟、花瓶、香炉、家具、钟表……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这些物件,到了今天,统统可以被私人藏家收入囊中,只要他们愿意为之一掷千金。近年来,与帝王、皇宫沾边的宫廷艺术之所以“天价”层出,与殷实的藏家内心想要彰显如帝王般尊贵身份的愿望不无关联。尽管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早已成为过去式,但御用品的魅力却绵延至今。


“这玩意儿可是宫里的!”古时起,古董摊贩在兜售宫廷艺术品时,眉宇间都带些自豪的神情。言下之意仿佛是:“这里头的故事多了去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宫廷艺术卖得上好价,还与宫里的物件会说故事有关。深宫内院的秘闻,不仅丰富,还不容易说穿帮,毕竟能辨真假的有几人呢。附着在艺术品上,这些故事往往能够增加卖点。


永乐大帝喜甜白瓷更甚于玉,无论宫内祭祀、日用,还是赏赐王公大臣,一律用甜白瓷。这样的审美倾向,与永乐大帝的个人经历不无关联。永乐大帝幼年丧母,只得认他人为母,时常感到高处不胜寒的清冷,性格日趋古怪冷清。拍得约2.2亿元的那只斗彩鸡缸杯背后,隐匿着一段畸恋。鸡缸杯的问世,与成化皇帝对万贵妃的深情有关。这万贵妃,本是被安排在成化皇帝幼时的贴身宫女,虽比成化皇帝大17岁,最终却与他之间产生了一段亦妻亦母、惊世骇俗的复杂感情。杯盏上为何绘子母鸡图?据说是成化皇帝偶见一幅宋代佚名的《子母鸡图》中,母鸡为小鸡啄食,这画面让他忆起幼时万贵妃照护他的情形,于是命人照样用斗彩工艺烧制成杯,送给贵妃。以1.1亿元成交的清雍正御制掐丝珐琅双鹤香炉,则映出孝心一片。这件器物采用的“大鹤+小鹤”造型,被研究者认为是身为太子的弘历为其父雍正皇帝贺寿而特意订做。鹤象征和平、长寿,大鹤口中之仙桃也寓长寿之意。仙桃作为小鹤送给大鹤的礼物,表露出弘历祝贺父亲雍正长寿的意愿。


艺术上无需纯粹 史料文献价值高


从纯艺术角度来看,业内人士表示,不少宫廷艺术其实并不怎么样。然而,也有人提出,对于宫廷艺术,只计较它美不美,未免天真。宫廷艺术很大一部分价值由其承载的历史价值、文献价值决定,不能单纯从形式美学的角度来考量。


康熙大帝留下了大量水准平平的书法。这样的书法价值何在?有专家认为,康熙其实将书法当成了一种治术,这是他作为一位少数民族的统治者,发挥主动性与汉人打交道的一种方式,体现了融入汉文化的努力。他的书法,字写得好不好已经无关紧要了,在哪写、赠给谁、为什么赠,更值得追溯,其间牵引出的是一桩历史事件、一朝礼仪制度等等。


描绘天子阅兵时壮观场面的《乾隆大阅图》四卷,从艺术角度而言,细致、工整、严谨,难免有些程式化,很难说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然而,这幅图卷堪称“一幕清代军事史的缩影”,被赋予不可替代的历史与文献价值。如今200多年过去了,这幅图卷的存在,使得1739年乾隆皇帝首次在南苑检阅八旗部队时的盛况呈现在世人面前。部队编制、旗号、装备、服饰乃至阅兵时的程序,清晰可见于画中;列阵军队的位置,如骁骑、护军、前锋、火器诸队列于何处,每队多少人,由何人负责,列阵之时各位大臣、将校、侍卫如何进退等等,皆一目了然。


宫廷艺术早已不是单纯的艺术创作行为。它有明确的目标,满足帝王的精神审美,也迎合朝廷的统治需求,体现出极强的功用性。正因艺术上的不纯粹,不少艺术鉴赏者对宫廷艺术不屑一顾,与此同时,却也有藏家认为宫廷艺术被严重低估了。


“物以稀为贵” 民间艺术品无法企及


不可否认,有“宫廷”二字加持,宫廷艺术单论品质断然是“高大上”的。自诞生起,宫廷艺术就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举国力、斥巨资打造。这等“豪奢”,民间艺术品永远无法企及。


取材选料方面,宫廷艺术不仅货真价实,还是百里挑一乃至独一无二的。比如台北故宫那株“翠玉白菜”,本身就是一块半白半绿的原料,极为难得,菜叶的翠绿更是极品翡翠才独有的翠绿。又如宫廷家具首选的材质紫檀,据清代史籍记载,紫檀价格是楠木的20倍,而楠木其实正是名贵木材的代表。据说雍正年间紫檀木已经相当稀缺了,就连皇上每使用一次都要层层打报告,不过,只要天子属意,没有想不到的办法。有时,宫廷艺术仅凭顶级的材质就足以令人屏气凝神,想要凑近细细端详。


集最优秀的工匠、不计成本的生产方式等于一身,宫廷艺术也代表了当时艺术创作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平。宫廷艺术品有着森严、系统的官营制度。明清两代,朝廷的内务府下设有“造办处”,用以专门为皇家生产生活用品。据记载,造办处在最鼎盛时,下设42个作坊,每个作坊都荟萃全国各地的能工巧匠。一方面制作国宝级工艺品,另一方面造办处担起先进工艺的研发,像是砝琅彩、正黄瓷、三釉瓷、皇家琉璃器等很多传世的工艺颠峰之作,均在养心殿造办处被创造出来。在生产过程中,皇家工艺品也力求尽善尽美,严苛程度堪称“任性”,以官窑为例,若有瑕疵,当场毁坏,因而能出官窑窑厂的瓷器,件件是精品。


凭借材质的珍稀与工艺的精湛,宫廷艺术可谓攀上了物质文明的巅峰。对此,尽管“匠气十足,灵气匮乏”的争议不绝于耳,到底抵不过“物以稀为贵”的真理。


拍场上部分天价宫廷艺术品


清雍正粉彩过枝福寿双全盌一对 约合7200万元2015年 香港

清乾隆铜鎏金蓬莱八仙音乐座钟 约合2400万元2015年 柏林

清乾隆“瓷母” 约合1.5亿元2014年 纽约

明成化斗彩鸡缸杯 约合2.2亿元2014年 香港

明永乐御制红阎摩敌刺绣唐卡 约合2.78亿元2014年 香港

明成化青花缠枝秋葵纹宫盌 约合1.1亿元2013年 香港

清康熙青花万寿尊 约合5160万元2013年 香港

北宋汝窑天青釉葵花洗 约合1.7亿元2012年 香港

清乾隆青花海水祥云应龙纹梅瓶9775万元2012年 北京

清乾隆御制金桃皮鞘“天字十七号”宝腾腰刀4830万元2012年 北京

清郎世宁等《乾隆大阅图》之《行阵》 约合2亿元2011年 图卢兹

清乾隆白玉御题诗“太上皇帝”圆玺1.61亿元2011年 北京

宋徽宗御制清乾隆御铭“松石间意”琴1.367亿元2010年 北京

清乾隆浅黄地洋彩锦添花“万寿连延”长颈葫芦瓶 约合2亿元2010年 香港

清乾隆“御览之宝”宝玺 约合1亿元2010年 台北

清雍正御制掐丝珐琅双鹤香炉一对 约合9000万元2010年 香港

宫廷御制明代黄花梨交椅6944万元2010年 南京

清徐扬《平定西域献俘礼图》手卷1.34亿元2009年 北京

清乾隆御制紫檀木雕八宝云蝠纹“水波云龙”宝座 约合6650万元2009年 香港

清乾隆御制珐琅彩杏林春燕图碗 约合1.5亿元2006年 香港


延伸阅读 皇帝的审美情趣,莫盲目追捧


一朝有一朝之审美,宫廷艺术也要分别对待,用不着盲目追捧。皇帝的艺术口味,有时并不咋地。


宋徽宗 “天青色”的悠远意境,源自一场梦境


宋徽宗委实不是当皇帝的料子,被金帝辱封为“昏德公”,却以独到的艺术见解与实践,留名中国艺术史。


没人怀疑,宋徽宗本身就是一位出色的艺术家。在书法上,他自创出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的“瘦金体”;在绘画上,他尤擅花鸟,形成细致精微、生动自然的风格。形神并举,诗、书、画、印结合,可谓宋徽宗的艺术主张。这对日后文人画的萌兴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


在宋徽宗这一朝,画家的地位还曾被提升至空前绝后的高度,科举考绘画一科,每年以诗词为题刺激出不少别开生面的画作。“山中藏古寺”即为有名的一题,拔得头筹的画卷上,不见任何庙宇楼阁,只见一个和尚在山溪间挑水走来;另有一题题为“踏花归去马蹄香”,榜首未画任何花卉,只画一人骑马,蝴蝶飞绕马蹄间。凡此等等,现在看来不出奇,在当时却极大地刺激了中国画意境的发展。


宋徽宗的艺术品位,也不妨从这位皇帝在位期间大力烧制的瓷器——汝窑中嗅得。相传一日宋徽宗午睡,梦到忽而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转瞬又风停雨歇、天空放晴,梦中云开雾散的那抹天青色令他念念不忘,于是传旨“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做将来”,命御用窑厂烧造这种天青色的瓷器。汝窑都是素器,不带纹饰。这样的审美倾向,或许与宋徽宗笃信道教有关,道教主张“静为依归”、“清极遁世”。


雍正文雅秀美的艺术特质,源自青壮年时期内敛的心性


史书上记载的雍正是个狠角色,他这一朝督造的工艺品却呈现出“精细文雅、玲珑秀美”的艺术特质。


雍正45岁才登基,此前的几十年不是白活的。他的青壮年时期,在景色优美的圆明园中度过,读书、游玩、谈佛、修禅,累积了深厚的文化底蕴及艺术修养,熏养出的心性是恬静、内敛的。据说雍正一度以为自己继承皇位无望,曾在身为雍亲王时所在的圆明园居所藏有一组《耕织图》,令画师将自己画成犁地的老农,钤有的款识是“破尘居士”。这样的心态及其经历投射至宫廷器物的制造上,无论瓷器、漆器、珐琅器、还是砚台、玛瑙、玻璃,形成了一以贯之的艺术风格,均以简洁流畅的造型、典雅清新的纹饰、精巧细腻的做工而著称于世。


人们都知雍正勤于政事。事实上,对于工艺品的督造,雍正也到了亲力亲为、巨细无遗的地步。四爷真的很忙!从清宫档案以及雍正留下的大量谕旨中不难看出,对于工艺品的设计与生产,圣意已经具体到款式、纹样、颜色、画意、做工等方方面面,他对审美还自有一套评判标准,褒雅贬俗,务求尽善尽美。


以瓷器而言,雍正喜欢仿古,雍正青花的一大风格便是直追成化、万历的淡描,这是雍正为了追求雅致而做出的尝试,让纤细的线条表达某种艺术效果。也有研究发现,雍正年间造了许多柄如意,但金质或黄铜镀金的屈指可数,其余则多为木、玉、月白玻璃、象牙等天然材料,这也从一个侧面印证了雍正的艺术喜好。


尽管雍正的艺术口味不俗,可惜,他这一朝终究未能留下独具辨识度的艺术品类。


乾隆 “百花不露地”的审美倾向,源自盛世心态


乾隆的审美情趣,从一类名为“瓷母”的御制瓷器便可略窥一二。“瓷母”乃乾隆朝独创,集各种釉与彩于一身,如色地珐琅彩、松石地粉彩、仿哥釉、金釉、青花、松石釉、窑变釉、斗彩、冬青釉暗刻、祭兰描金、开光绘粉彩、仿官釉、绿釉、珊瑚红釉、仿汝釉、紫金釉等等。这类瓷器烧造工艺繁复至极,至今无法复制,被认为集中国历代烧造之大成,开创中国陶瓷史上最辉煌的篇章。矫情如“瓷母”,也只可能出现在乾隆朝。当国家财富积累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盛世心态无可避免地从审美倾向中溢出。可惜,形形色色的釉与彩不分主次地堆砌在一起,每一种釉与彩的优点都淹没其中,最后呈现出的作品,透着耀武扬威的劲儿,不仅没能攀上美学的峰巅,甚至与美无关。“百花不露地”图案也是乾隆朝瓷器的奇葩景观之一。这指的是在瓷器上画满花卉,不留白地,密不透风,热闹、富丽到极点。5年前,那只于英国拍出5.5亿元人民币的清乾隆粉彩镂空“吉庆有余”转心瓶同样曾引发过一场关于艺术品位的大讨论。对于这只天价瓷瓶,艺术专家普遍给出了这样两种看法:第一,瓷瓶工艺之精湛没得说,当属“清三代瓷器中的巅峰之作”;第二,瓷瓶花团锦簇得未免有些艳俗,显得格调不高,“除了匠气还是匠气,除了繁缛还是繁缛”。不知最终这只瓷瓶遭遇“拍而不付”,是否与这样的评价有关。

再看乾隆那一箩筐的收藏。且不论他曾把《富春山居图》子明卷等赝品当真迹,单单其极权的收藏作风就使得他在收藏界名声不怎么样。乾隆被戏称为“弹幕鼻祖”,为了彰显自己的“风雅”,常常不放过藏品的空白处,以不太高明的诗文和书法情不自禁在上面题跋圈涂,抒怀尽兴,而他那几方俗称“五玺”的收藏章,也常常突兀地盖在藏品显要位置。对此,西方艺术史论界研究中国艺术的泰斗迈克尔·苏立文都看不下去了,曾在著作中直言“乾隆的御章遮盖在一些珍品的真迹上,有时候遮盖范围之广令人咋舌”。连藏品本身的审美性都得不到尊重,乾隆的审美情趣,只能让人们“呵呵”一笑。